東盟希望借助美國制約中國的地區影響力
2023年2月9日,針對東南亞人士對中美兩國的觀感與信任度以及對東南亞地緣政治課題的立場,新加坡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院東盟研究中心連續第五年公布了相關的民意調查報告:《東南亞態勢報告:2023》。這成為域內乃至域外一些世界媒體的關注焦點。值得注意的是:參與調查的1308人來自東盟10國的政府、區域和國際機構、民間組織和非營利機構,也包括了學界、商界和媒體人士,這使得這份民調具有相當的權威性和參考性。
這一民調的結論是:中國和美國仍然依次是對東南亞影響力最大的兩個國家;中國對東南亞的經濟、政治和戰略影響力今年有大幅下降;美國作為自由貿易首要倡導者的地位也已被東盟取代;中美持續惡化的關系已經打擊了東南亞國家對兩國領導力的信心。
而筆者認為,此次民調結論反映出了三個問題:一是東盟國家對中美在域內日益激烈的博弈相當反感;其次是期待美國在域內加大部署力量,繼而實現中美力量在域內的平衡;第三,如果被迫在中美間選邊占,多數東盟國家更親近美國,尤其是高層人士。這些才是問題的核心。
中美在域內影響力下降
根據《東南亞態勢報告:2023》公布的民調結論,由于中美在域內日益激烈的博弈,以及美國拒絕向東盟開放本國市場等原因,中美兩國在域內的影響力呈下降趨勢;但相對而言,美國同中國相比仍然在域內保持著比中國更大的影響力。
根據上述報告,“中國連續五年成為對本區域經濟、政治與戰略影響力最大的國家,但認為中國對東南亞經濟影響力最大的受訪者,從去年的76.7%銳減至今年的59.9%;政治和戰略影響力方面則從54.4%降至41.5%。”而“美國在東南亞的經濟,以及政治與戰略影響力則小幅上升0.7個百分點和2.2個百分點,達10.5%和31.9%,縮小了與中國的影響力差距。”
不過,“美國也不再是最信任的全球自由貿易倡導者。在東南亞的受訪者心目中,美國作為自由貿易首要倡導者的地位,在2023年的調查中被東盟取代”,“這是東盟首次在這個調查項目中登上榜首”。
就領導力而言,去年美國和中國分別在域內排名第一和第二,而今年美國降至第二位,中國則降至第四位。
就產生上述變化產生的原因而言,媒體引述了亞洲協會政策研究所副所長、美國前高級貿易談判代表卡特勒(Wendy Cutler)所做的分析,她認為:“中國去年長時間處于封控狀態,并在中共‘二十大’的背景下聚焦國內政治,影響了東南亞國家對中國影響力的評價。與此同時,美國加強了在東南亞的政府和商務活動,因此出現美國影響力上升,中國影響力下降的情況。”
筆者認為,還有一方面原因是:美國國內政治受特朗普的理念影響,認為不宜再向國外無條件開放美國國內市場,這降低了美國在當地的影響力,而這是上述前美國高官難以啟齒的。
另一方面,東盟國家與中美兩國關系的敏感問題浮出了水面,東盟國家可能將被迫在兩個大國之間選邊站的議題,受到了持續關注。
對此,上述民調報告的結論如下:與過去兩年一樣,認為東盟應加強韌性和凝聚力以抵御兩個大國施壓的占45.5%,堅守不在中美間站隊立場的占30.5%。而認為東盟難以保持中立、必須選邊站的受訪者比例則從去年的11.1%降至6%;認為東盟應通過“第三方”擴展戰略空間和選項的受訪者則從16.2%上升至18.1%。
值得關注的是,民調報告稱:“如果東南亞國家被迫選邊站,61.1%的受訪者傾向選擇美國,較去年的57%上升了4.1個百分點;傾向選擇中國的受訪者比率則從去年的43%減少至38.9%。”報告具體介紹說:“在東南亞國家中,文萊、馬來西亞和印尼的受訪者更傾向選擇中國”,而包括東盟組織在內的其他國家則傾向選擇美國。
調研報告還透露:展望未來三年,大多數受訪者認為中國與他們所屬國家的關系將保持不變。認為中國和他們所屬的國家關系會有所推進的比率只有38.7%,比去年的46.6%下跌了7.9個百分點,認為關系將惡化的受訪者比率也有所減少,這可能是因為中國在過去一年較頻密地與東盟國家接觸。
東盟的民意立場說明了什么?
東盟國家在此次民調中呈現出來的上述立場反映了下列問題:第一,東盟需要中美兩國的巨大市場以發展經濟;第二,東盟實際上期望中美博弈的事態能在東盟域內形成真正的力量平衡;第三,考慮到當前中國在域內的力量比美國強大,以及中國與域內部分國家存在領土等方面的爭端和矛盾,加之意識形態的背景,當前東盟不少國家實際上迫切希望美國進一步加強在域內的力量部署。
域內媒體引述的新加坡外交部巡回大使許通美的講話,很清楚地反映了東盟國家的上述立場。許通美在一個論壇上表示:中國在東南亞依然是中美競爭的贏家并大幅領先,他因此敦促美國,繼續加大力度提升在區域內的經濟和政治影響力。
許通美明確說:東盟其實希望在區域內看到力量平衡,而且不希望被一個國家主宰,不論是中國還是其他國家。“目前中國在區域內的影響力太大,美國的影響力太小,我希望可以看到兩個大國的力量取得較好的平衡。”
上述立場實際上是李光耀當年針對美蘇在域內爭霸的立場,而在今天這意味著:迫切期待美國增加在域內的力量以制衡中國。
上述民調還透露了一個信息,即:東盟國家對美國作為本區域戰略伙伴、保障區域安全有信心的受訪者有所增加,從2022年的42.6%增加至47.2%。這為東盟的上述立場提供了依據。
筆者認為:新加坡乃至東盟的上述立場固然有合理的一面,但紙上談兵的特點還是很明顯,或者說,現在憧憬這種態勢在時機上太早了。
因為事實是:新加坡上述模式能夠成立的前提是,中美兩國都是絕對高度理性的國家,而一旦這一前提不存在,首先遭災的就是東盟國家自己,哪怕是一個小小的事故使然。因為中美一旦發生沖突,當然首先都會考慮將戰場放在自己的國外,這是現實主義的必然選擇,這有點像上世紀的朝鮮戰爭。相反,雖然目前中國在東盟域內的力量相對強大于美國,但由于民族性、歷史文化傳統,以及目前中國面臨的外部環境和中國自身的發展目標需要,中國不可能加害東盟國家。因此新加坡以及東盟的考慮,應該在中國經濟總量已經超越美國,在全球的領導力已經得到相當普遍的承認的背景下,才有實施的真正實際意義。